文/彭坚

图/来源网络，侵删

喜豪，珠海拱北海关附近最高档的酒店。

李梅香和汪春萍进了豪华套间，包一扔，鞋一踢，双双瘫倒在卧室的大床上。

汪春萍说，这次叫个啥样的？

李梅香说，还是3万。

汪春萍说，作死吧你就，100多万，刚在那边输得精光，还玩这么贵。

李梅香说，虱子多了不痒，人都输麻木了，该爽的还是要爽。呵呵，你个小骚货，难道不想？

汪春萍扭着腰肢坐了起来，兴奋地说，那我打电话。

一个小时后，门铃声响起。

围着浴巾的汪春萍开门，一个西装革履，长发到肩的帅哥站在门口。

汪春萍笑靥如花，一把拉住帅哥的手，说，快进来。

汪春萍往床上一躺，问，叫什么名字啊？

帅哥谄媚地笑道，我叫小健，21岁。

汪春萍笑着说，小健啊，看你就很贱，来，先帮萍姐按按。你梅姐在里面洗澡，一会伺候好她，小费大大的有。

小健跪在汪春萍旁边，开始帮她按肩膀。

汪春萍伸手一把抓住小健的命根子，揉了揉，惊叹，哇塞！本钱不小。过来，香一个。

浴室门开了，李梅香穿着浴袍，湿哒哒地从里面出来，看着淫荡的汪春萍，笑骂道，骚货。随即褪去浴袍，露出少妇白皙丰满的身体。

小健回头，叫了声，梅姐。

啊！李梅香惊叫了一声，猛地把浴袍合上，指着男人说，你，怎么？

汪春萍疑惑地问，怎么了？

李梅香定了定神，说，你不觉的他像，那个，东。

汪春萍审视了小健几秒，说，你这么说，还真像，如果是短发，更像。

李梅香说，晦气，别玩了。

说着从包里拿出一沓钱，递给小健说，帅哥，不好意思，你太像姐一个朋友，有点尴尬，你先走吧。

小健接过钱，说，没关系，顾客不喜欢，我们懂做的。说完就起身走了出去。

李梅香坐在床上发愣，喃喃自语，这也太像了。

突然，她好像想到了什么，眼睛里闪出狡黠的亮光，起身向门口追去……

1

今年2月7日，刚过完春节，深圳本土新增病例清零，跟德尔塔病毒鏖战两个多月，派出所终于松了口气。

下午3点多，值班台接到一个电话，自称龙山区精神卫生中心打来的，说是有个病人要求见警察。

精神病患者报警的事常有，都是说自己没病，要求出院的。有没有病派出所说了不算，不过既然报警了，应付一下，派了个新仔去看看。

一个小时后，新仔打电话回来，说事情有点复杂，他驾驭不了，建议派个有经验的来。

于是我去了观澜大道118号，见到了汪春萍。

汪春萍，女，43岁，生病前是一家护肤品店的老板，因为吸食冰毒过量，导致精神分裂，目前在医院做戒毒和精神康复的综合治疗。

汪春萍见到我，精神很亢奋，瞪着眼睛说，你认识李梅香吗？她老公死了，她害死她老公的，然后她也要死了，她儿子是只鸭子，好狠毒哦。那个，她儿子变态，搞基，你懂吗？我也跟她儿子搞过，哈哈……

这都什么玩意，明显是发病状态，旁边的医生冲我摇了摇头。护士温柔地说，该打针了。

汪春萍边闪避边尖叫，我还没说完，我不要打针，都是那个死鸭子害的，他还人五人六的……不要！

我冷眼看着旁边的新仔，说，叫我来干嘛？

新仔打开笔录夹，抽出一张皱巴巴的纸，说，这是她给的。

李梅香的纸条：

春萍，我时间不多了，他们看我看得很紧，只有你知道实情，拜托你了。

你一定要告诉警察，樊振东是假冒的，是当年我们在珠海找的那只鸭子，他叫张晓东。

樊振东本人去哪了我不知道，樊尚华当年的死也跟我有关，我帮了张晓东。

我没……

纸条写到这里结束了，像是突然被打断。

里面提到的樊振东像是在哪听过，想不起来，是有些怪异。

回到所里，找师傅梁耀球聊这事。

梁耀球仔细看了纸条，说，如果没猜错，这个樊振东是尚华集团的老板，这两年搞防疫，捐了不少物资。

先了解一下这个李梅香的身份吧。

很快查到，龙山区人民医院肿瘤科住院部的医生赵恒鑫上午去过精神卫生所，见了郑春萍。

第二天上午，我在人民医院肿瘤科找到赵恒鑫，询问传递纸条的事。

赵恒鑫说，纸条是李梅香上个星期悄悄给他的，嘱咐一定要交到郑春萍手里，说是事关重大，请我一定要帮这个忙。当时李梅香已在弥留之际，帮就帮吧，我也没多想。

我提出想见见李梅香。

赵恒鑫说，晚了，李梅香前天已经去世了。

回所里报告情况，所长犯了难，这种没头没脑的事，要不要继续查？

遇到难题，依靠上级。所长带我去了趟分局，向程勇副局长报告。

程局听完我们的汇报，拿着纸条，眯着眼抽烟，过了好一会才说，樊振东不是一般人啊，尚华集团的老板，区政协委员，没凭没据，说他是冒充的，搞不好要捅娄子。

所长说，那就当没这事，反正写这条子的人已经死了，报案的人是精神病，一点事没有。

程局深深吸了口烟，摆摆手，说，不行，这事怎么看都不简单，还是要查，不查干什么刑侦，没卵用。

干脆开诚布公，直接找樊振东说明情况，如果他能自证清白，我们就没必要再查。

2

第二天，通过尚华集团董事会办公室联系樊振东，对方很痛快，约到15号下午见面。

到了15号下午，我和梁耀球来到尚华集团总部大楼，董事会办公室的一位副总在楼下迎接，带我们来到27楼董事长办公室。

第一眼看到樊振东就被他的精气神震到，虽然已是43岁的年纪，但身材挺拔，面相白净，鼻梁挺直，乍一看，像30出头的小伙子，只是眼睛里的神采温润平和，深邃得像个老人。

他边让座边客气地说，本该我过去，实在太忙，麻烦你们跑一趟，实在没尽到市民的义务，请你们谅解。

接着他又挨个问了一遍分局的领导好不好，工作忙不忙，随和中透着一股上位者的气场。

我被他弄得有点发虚，梁耀球先开了口，樊总，李梅香这个人，您认识吗？

樊振东眼神定了定，说，怎么会不认识，那是我妈。唉！家里正在办丧事呢，前几天过世的。

梁耀球说，我们知道，请节哀。您跟她关系怎么样？

樊振东说，哦，我要说明一下，李梅香呢，不是我亲妈，我亲妈齐晓玲很多年前就去世了，后来我爸樊尚华续弦娶的她。要说关系嘛，不太好吧，这个集团很多人都知道，她好赌，吸毒，折腾了很多年，我奶奶也算是被她气死的。现在也算是一种解脱吧。

梁耀球说，是这样，她去世之前，传递了一张字条，您看看。说着把字条递了过去。

樊振东低头看着字条，眉头逐渐皱了起来。

他深深吸了口气，苦笑到，这个女人，死了还要折腾。这样吧，我也不让你们难做，她不是说我冒充吗？我爷爷还在，我跟爷爷做隔代亲子关系鉴定，报告一出来，什么问题都解决了。

我心里暗暗为他叫好，这人太懂事了。

梁耀球问，老爷子会配合吗？

樊振东说，不好说，我做做他的工作。

目的达到，我们留下了联系方式，告辞回派出所，我一路夸樊振东人不错。

当天晚上，我接到一个陌生电话，是樊振东爷爷打来的。

老爷子情绪很激动，大声说，那个坏女人，没凭没据乱咬人，你们是相信一个赌鬼、毒鬼的话，还是相信你们政协委员的清白？什么亲子鉴定，我是不会做的。

我解释说，我们调查是为了帮樊总澄清事实，这也是我们的职责。

老爷子更激动了，说，那女人都死了，要什么澄清？警察也不能乱怀疑人。我是他爷爷，我还不知道他是谁吗？这孩子命苦，小时候就死了妈，被他爸逼得跑到阳朔躲了5年，这些年终于好起来了，振东把公司弄得红红火火，难道又要被那个坏女人冤枉，除非我死了，不然她休想得逞！

说着，老爷子在电话里哭了起来。

我实在不知道怎么回应，敷衍了几句就把电话挂了。然后向领导报告了情况。

程局答复，亲子鉴定必须亲属双方都同意，樊家老爷子不肯做，我们也不能怎样。纸条里还有其它情况，查查樊尚华的死因吧。

樊尚华，1956年8月出生，卒于2006年3月，死因是在尚华集团健身中心游泳时，心脏病突发，在游泳池内溺亡，刚好50岁。

当年他的葬礼办得非常风光，深圳政商界的大佬悉数参加，轰动一时。而媒体和舆论关注的焦点是“商界大佬，健康不佳，英年早逝”。还有个花边传闻，说是樊尚华喜欢在游泳池做爱，玩过火了。

10多年前的事，别说看不出什么疑点，就算有疑点，也难以追查了。

就在我们准备放弃的时候，程局在一次会议后，留下我，问，听说樊振东在阳朔呆过几年，什么时间？

我说，具体不清楚，说是高中毕业吧，他亲妈刚死那阵，算时间应该是1998年之后的几年。

程局说，你去趟阳朔，摸摸樊振东那几年的情况。

3

2月18日，深圳虽然新增3例阳性，但都不在龙山区，桂林地区无病例，出行还算方便。当天中午，我和分局刑警大队的袁文康，从深圳北站乘坐动车，3个小时后，到达阳朔。

阳朔县公安局刑侦大队的黄志强大队长为我们接风，他说，看了你们传过来的资料，20多年前的人，要查不容易啊，我们已经把这个樊振东，对吧，嗯，他的照片发给一些老酒店、老民宿的人了，能不能认出来，需要时间。你们先住下，等等看。

我提出来，能不能查查1998年到2003年间，阳朔县的游客失踪，或者无名尸一类的档案。

黄大说，没问题，明天就办。

第二天，我们拿到了资料，那5年间，阳朔县报游客失踪共5宗，均已找到，其中涉广东湛江人1例，跟深圳无关；无名尸1具，女性，老年，没有调查必要。

到了23日，还没有收获，我们决定回深圳。

这时，黄大队长打来电话，说有个老人见过樊振东，人在白沙镇综合市场附近。

我们立即赶往白沙镇，在综合市场南门外的“叫了只炸鸡”店，找到了老人。

老人名叫黎德深，72岁，炸鸡店是他女儿开的，他在这里帮忙。

黎老身体虽然干瘦，但眼睛有神，说一口桂林话。我们在阳朔同志的翻译下，跟黎老聊了起来。

黎老说，我年轻时在西街开民宿，“来玩儿”民宿就是我家的。昨天我儿子带了张公安局的传单回来，上面有照片，我一看就认出来这个人。

我拿出樊振东的照片，递到老人面前，说，是这个人吗？那么多年了。

黎老说，就是他，我记得很清楚，这人是个同性恋。

哦？我顿时来了兴趣。

黎老接着说，这人叫阿东，一开始有个男朋友，叫阿灿，是我们本地人，他俩一直在一起，就住我家客栈。

后来又来了个小伙子，跟阿东好上了。

我印象非常深刻的是，2000年元旦，大家都在庆祝跨世纪，这3个人却大吵了一架，差点动刀子。

后来，阿灿走掉了，阿东就跟后来的那个在一起，整天粘着，也不顾别人议论。可笑的是，后来那个人也叫阿东，我们叫他们大东、小东。

到了2003年，好像是5月份，大东突然回了深圳了，留下小东，房钱还是小东结的。

我问，谁告诉你大东回了深圳？

黎老说，小东啊。

我问，大东的行李呢？

黎老说，小东帮他收拾带走了。

我问，小东去哪了？

黎老说，跟大东回深圳了啊。

我问，你怎么知道？

黎老说，小东说的啊。

我缓了缓，问，小东长啥样？

黎老说，他俩个子差不多，小东是长头发，大东是平头，皮肤都很白净，样子还有些像，跟他们一起玩的人经常说他们是“夫妻相”。

我心里慢慢绷紧。

我接着问，之后还见过他们吗？

黎老说，再也没见过。

我想了想，问，知道阿灿在哪里吗？

黎老说，这也是很巧的事，前两年我老太婆生病，我去南峰寺上香，见到了阿灿，他在那里当和尚。

我感觉到事情可能比较严重，这个“小东”的存在，让我们摸到李梅香纸条里“冒充”两个字的边了。

我很兴奋，提出马上赶去南峰寺，找阿灿。

4

从白沙镇到南峰寺也就10多公里，下午4点多，我们上了狮形山，在寺里找到了慧圆师傅，当年的阿灿。

慧圆和尚俗名张水灿，阳朔金宝乡人，今年43岁，身材圆润肥阔。很难想象这个严重缺乏美感的人，以前是个同性恋。

当他知道我们要打听樊振东时，笑容可掬的脸瞬间阴沉了下来。

他叹了口气，说，我早就提醒过他，那个张晓东不是好人，可我怎么劝，他都不听。感情的事不能勉强，是我自己过不了这关，不怪他。

我拿出樊振东的照片给他看，他看了一眼，眼泪涌了出来，抚摸着照片说，他还那么年轻。

我问，我听说樊振东跟张晓东长得很像？

慧圆定了定神，说，嗯，是很像。

我试探着问，有没有可能，我是说可能，这张照片上的人，是张晓东？

慧圆惊了一下，又拿过照片仔细看了看，摇摇头说，不是，振东我认得出。张晓东的下颚骨比较宽，振东的脸比较尖。

我问，如果整容呢？

慧圆一愣，怒气上脸，说，什么叫如果？我又不是警察，请你们别再问我这些无聊的问题，我什么都忘了，阿弥陀佛。说完，双手合十，鞠了一躬，转身就走。

走了几步，他突然停了下来，转头说，我明白你们要查什么了，如果在阳朔找不到，去荔浦吧，银子岩，那是他们常去的地方。

荔浦县紧挨着阳朔，从阳朔县城到银子岩溶洞风景区20多公里。游客们过去，一般选择骑行，沿途的九里花海、蝴蝶泉都是著名景区。

我们根本顾不上看风景，第二天上午就急匆匆地来到了荔浦县公安局。

查阅档案发现，2004年3月13日，在银子岩溶洞天幕鹊桥观赏点的深沟里，发现一具高腐男尸，颅骨后部被钝器击伤，致粉碎性骨折。因无法确认尸体身份，至今没有破案。

荔浦的同志介绍，当时天幕鹊桥那个点还没有开发，游客是禁止入内的，死者应该是和凶手私自爬了进去。另外，那条沟非常深，尸体泡在下面的水里，减轻了腐败时的臭味。等施工队开始建桥时，尸体已经只剩骨头了。

我心里算计，黎老说张晓东离开的时间是2003年5月，如果死者是樊振东，尸体在这个阴寒的溶洞里，泡了近1年。难怪有传闻说银子岩溶洞闹鬼，阴魂不散啊。

我问，尸体的检材还在吗？

荔浦的同志说，已经干燥保存，在县局的物证库里。

我们办了手续，拿到了一小片尸体的检材，准备尽快回深圳做DNA比对。

荔浦的同志挽留，说必须尝尝这里的荔浦芋头蒸肥肉，我们想想都恶心，坚决拒绝了。

第二天下午，我和袁文康回到深圳，直接去了分局，找到程局报告情况。

程局指示，马上上门找樊家老爷子，说明情况，抽血样，今晚就送去市局，连夜做DAN比对。同时做好抓捕樊振东，不对，张晓东的准备。

去樊家取样的同事说，樊老爷听说亲孙子可能已经被杀害，当场崩溃，但还是配合抽了血。

第三天上午，DNA比对报告出来，隔代比对结果匹配率91.35%，基本确定银子岩溶洞里的尸体就是樊家人，也就是樊振东本人。

抓捕行动随即展开，特警队冲进了尚华大厦，却扑了个空，其他几个点也没找到人。

“樊振东”溜了。

5

通过定位，找到了“樊振东”的手机，掖在办公室的沙发坐垫下面。其驾驶的一辆粤B牌照的宝马X7越野车失踪。

调取各大高速路口车辆信息，没有发现这辆宝马车，“樊振东”没有上高速。这家伙反侦察意识很强啊。

联系宝马4S店，要求宝马公司后台查询车辆轨迹，宝马公司答复需要一大堆证明文件，还得提交公司审批，号称对车主负责。等他们审批下来，人都跑到爪哇国去了。

时间到了3月1日，抓捕“樊振东”的行动没有任何进展，深圳疫情却迎来一波小高峰，香港过来的奥密克戎开始发作，2月27日，新增本土30例，28日新增23例，深圳很多社区又进入了中高风险状态。

就在我们穿上防护服，开始抗疫的时候，市局110接到一个电话。

对方自称是河南省延津县小吴庄的村支书，说是按延津县的防疫规定，目前禁止深圳人员进入小吴庄。昨天跑来个男的，已经被我们封闭隔离了。这个人很奇怪，开着辆豪车，却不说姓啥叫啥，十分可疑。现在我代表小吴庄党支部，通知深圳市公安局，不管他是什么人，我们将继续对他隔离，坚决防止疫情扩散。

110的接线员比较负责，问了车牌号码，把警情分派给了龙山公安分局。当天晚上恰好是程勇副局长值班，他看到这个警情，当场乐开了花，指令我和袁文康出差去河南，把人带回来。

3月5日，在河南省新乡市公安局的配合下，我们顺利把灰头土脸的“樊振东”带回了深圳。

接下来是一场期待已久的漫长审讯，我和梁耀球主审。审讯室外，派出所很多民警都怀着强烈的好奇心在监控室观看。看完后，他们都由衷感慨，生活真的比故事精彩。

6

张晓东的供述：

我叫张晓东，男，42岁，河北固安县人，现任尚华集团董事长，不对，是曾任。

风光了这么多年，我也够了。

1997年，我高中毕业，来到东莞打工。厂里太辛苦，我干不下去，当时厂里有个湖南的工友，说带我去珠海当模特，能发财。

我跟他到珠海，进了公司，接受了模特培训。主要是怎么打扮自己，也接一些服装产品的广告、走秀业务。但主要是伺候女人。

珠海紧靠澳门，那些年去澳门赌博的内地人非常多，其中不乏富婆。她们去澳门赌完，赢了要消费一下，输了也要爽一下。我们生意很好。

好的，我直接点，其实就是做男妓，普通人嘴里的鸭子。

我做到1998年5月的时候，遇到两个女人，李梅香和汪春萍，她们说我像一个人，然后李梅香单独找到我，说要给我一个飞黄腾达的机会。

李梅香说出了她的计划。这个计划对我诱惑非常大，毕竟演戏和骗人是我们鸭子的特长。

当年9月份，我编织了一个富家公子离家出走的背景故事，带着李梅香给我的30万元，去了阳朔。那个年代的30万，是一笔巨款了。

很快，我在阳朔县城的一家客栈找到了振东，他身边有个男朋友，这在意料之中。

我身上有钱，并不着急，花了整整一年的时间，精心设计了跟振东的偶遇、相识、相知、相爱的流程，最后在2000年跨年夜的时候，正式踢走了那个叫阿灿的小子，开始了我跟振东的一段蜜月期。

这段蜜月期长达2年，我几乎已经迷失在里面，他是真心爱我，全部心思都花在我身上，我很感动。但我做得更多的，是观察他，模仿他说话腔调，走路的姿势，吃饭的习惯，一切都是为今后冒充他做准备。

这段时间，李梅香频繁催我，要我快点下手。我知道她是因为赌债的事，我越来越讨厌这个女人。

到了2003年3月份，事情意外地进了一步。

在跟振东一次欢好之后，他把心底最大的秘密告诉了我。就是这个秘密，让我下定了杀他的决心。

原来他离家出走，是因为亲眼目睹了他爸爸樊尚华杀害他妈妈齐晓玲的过程。

尚华公司最初的创始人是齐晓玲，她一直保有对公司的控制权，樊尚华早期主要负责日常经营管理。公司的名称之所以叫尚华，完全是出于齐晓玲对丈夫的爱意。

在振东17岁的时候，樊尚华多次在齐晓玲的食物里投毒，导致齐晓玲患白血病。在获取公司控制权后，樊尚华又对齐晓玲进行精神折磨，导致齐晓玲早逝。这个过程，被振东旁观发现，但由于怯懦，他没有阻止，更没有揭发，而是选择了逃避。

听到这个事情，我心下暗喜，当即意识到这件事能成为我的一个筹码，也可以说是杀手锏，让我的冒充行动多了一层强有力的保障。至此，我觉得时机成熟，开始实施杀害振东的计划。

最终我选择了在荔浦银子岩溶洞下手，我跟振东多次到那里游玩，里面有很多没有开发的洞穴、深坑，是杀人藏尸的绝佳地点。

2003年5月20日，我们结伴出游。这天是周二，游客不多。

那天我故意装得很兴奋，在溶洞里到处疯跑。他受到我的情绪感染，跟着我折腾。

最后我把他带到一个没有开发的洞里，下面是深不见底的大坑。

我指着下面说，你看那是什么？他探头往下看。我从背包里掏出事先准备好的铁锤，朝他后脑狠狠砸了一下，然后一脚把他踹下了深坑。

事后我镇定地回了阳朔县城，在客栈退了房，告诉老板振东有急事回深圳了，我回来帮他收拾行李，马上也跟过去。

老板知道我们的关系，没有怀疑，让我带着振东的行李走了。

我来到深圳，找到李梅香，她安排我在酒店住了3天，然后送我去广州，在一家医美整形医院做了整容。主要是磨腮，因为我的下颌骨比较突出。

手术后，我在广州休养了1个月。

到了7月份，我剪短了头发，换上了振东常穿的衣服，变换了说话的语调，正式以樊振东的身份，回了深圳。

回去后，樊家人都非常开心，说我终于懂事了，特别是樊爷爷，把我当宝一样捧着。加上李梅香边鼓敲得咚咚响，这个家庭简直到了融洽和睦的高潮。

樊尚华很快安排我进了尚华集团，先是做董事会办公室副总经理，不算什么要职。他找来了几个教授级别的人物，整天教我一些经营管理公司的窍门。

我知道自己最大的短板是文化，所以我学得特别认真，没日没夜地学，拼命恶补。

没想到，我这种上进的姿态，反而引起了樊尚华的怀疑。

有一天，他把我叫到家里的雪茄室，直接说，你不是我儿子，你是冒充的。

我当时吓了一跳，极力解释。但他问了我一些振东小时候的事情，有的我听振东说过，能答上来，大部分都答不上来。我知道要露馅了。

于是，我抛出了杀手锏，说出了他杀妻的事。

他当时也慌了，开始了我们男人间的妥协。

我们达成的协议是，互不揭发，他继续做他的董事长，我继续当他儿子，暂时搁置问题，维持现状，以后再说。

就这样过了一年多，表面上相安无事。

到了2005年年底，我一共遭遇了3次车祸，2次电梯故障，1次办公室失火。我知道这些都不是意外，行动和饮食都变得非常谨慎。

关键时刻还是躲在暗处的李梅香帮了我。

2006年3月17日，早晨6点多，樊尚华在尚华集团大厦3楼的健身中心游泳，这是他每天坚持的习惯。如果李梅香陪着，樊尚华的秘书和保镖就会回避，因为樊尚华有在泳池里做爱的癖好。也是因为这个，泳池没有装摄像头。

那天李梅香陪着樊尚华。

在樊尚华游完了50个来回，开始跟李梅香在泳池里激烈做爱的时候，突然心脏病发作。

樊尚华日常携带的包里有硝酸甘油和速效救心丸，李梅香急忙爬上岸去取，这时她脑子转了一下，觉得樊尚华死了更好。我不过是个没文化的鸭子，很好控制，尚华集团就成了她的天下，区区赌债，算个屁啊。

于是李梅香拿着药坐在泳池边，笑着引逗樊尚华。樊尚华艰难靠近，她用脚把他踢开，再靠近，再踢开，直到樊尚华沉入水中。

李梅香又等了两分钟，开始尖叫。

关于樊尚华死亡的过程，是后来李梅香告诉我的，目的是让我知道她对我有多重要，进而多要个一两千万。

当时，在李梅香哭诉和多方的调查后，确定樊尚华是心脏病突发去世。可悲的是，几乎没有人同情他，反而把他在泳池做爱这件事，当成八卦，传得到处都是。

事后，李梅香想着能做董事长，但被本来就很讨厌她的樊老爷子坚定否决。然后，樊老爷子郑重地把我这个“懂事”的孙子扶上了董事长的宝座。

我没有让所有人失望，除了李梅香。

我知道自己几斤几两，在公司经营方面，我采取了稳扎稳打战略，扶植了一帮业务能力强的下属，帮我稳住阵脚，同时，谦卑地结识各路有权有势的叔叔阿姨，用卖惨来博取同情，用利益来换取帮助。

两年后，2008年，公司才调整战略，从稳扎稳打转向稳中求进。这时，我在公司和社会上的地位已经彻底稳固。

实际上，收拾李梅香的计划在樊尚华去世后，很快就开始实施了。

我对李梅香的策略是无限制的纵容。她爱赌，我让她赌个够，她爱玩鸭子，我让她带着汪春萍尽情玩。特别是，我安排人顺利地帮她和汪春萍染上了毒瘾，这可是天大的好事。

她就这样烂了10多年，烂到根本没有力气从各种各样的“瘾”中解脱出来，更别说攻击我，跟我鱼死网破了。

2021年12月，李梅香经历了几次戒毒、复吸后，终于被查出肝癌晚期。

作为“儿子”，我当然给予全力救治，继续换取我的好名声。直到她死掉。

没想到她最后还挣扎了一下，串通了汪春萍那个疯子揭发我。

这是她临死时的抉择，我能理解。

我最擅长的是演戏和骗人，现在我演不下去了。法律我也懂，该怎么处理我都认了。等我到了另一个世界，再去跟振东道歉吧。

人生如梦啊！

7

3月19日，检察院以故意杀人罪、诈骗罪，批准对张晓东逮捕。

樊尚华杀妻一案，由于当事人都已经死亡，且实证缺失，不予立案。

李梅香故意不救治樊尚华致其死亡一案，因为当事人都已经死亡，不予立案。

汪春萍多次参与聚众淫乱一案，因其在精神分裂症治疗期间，不予追究。

4月10日，樊家老爷子因脑溢血中风，在人民医院去世。

4月18日，也就是今天，尚华集团召开新闻发布会，宣布了新一届董事会名单。

至此，樊家绝户，尚华集团易主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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